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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 国葬
 陈子锟的祭奠仪式在重庆储奇门举行,偌大的会场上,上万群众在雨中肃立,持卫兵配白花,站在灵柩两旁,主席台当中一幅大大的遗像上,年轻的上将军意气风发,音容宛在。

 细雨霏霏,哀乐低沉,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來,蒋委员长携夫人前來参加仪式,全场起立致敬,委员长戎装黑纱,面色沉痛,蒋夫人一袭黑色旗袍,素面朝天,神情悲怆,夫妇二人登上主席台,委座亲自致辞,回顾了陈子锟革命的一生,赞扬他是先总理的好学生,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,并向遗孀颁发国府最高荣誉,国光勋章,以及荣哀状。

 陈子锟的遗孀就在主席台最前面的雨棚下就坐,姚依蕾和鉴冰都换了黑色的丧服,臂黑纱,一双儿女披麻戴孝眼圈红红。

 姚依蕾上台,接过委员长颁发的勋章和荣哀状,虽然万分悲伤,但这种时刻绝不能失态,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,背着丧夫之痛,面对上万群众,她依然镇定自若,谈吐不俗:“先夫牺牲,我们都很悲伤,为了抗击寇,士兵可以牺牲,上将亦可以牺牲,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,我希望先夫的死,可以激励国人,团结抗,保卫每一寸国土,保卫每一个同胞,我们不哭,因为即将做亡国奴的人是沒资格流泪的。”

 大喇叭将姚依蕾纯正柔和的北平国语播放到全场,所有人为之感动,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振臂高呼: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。”随即一片雷鸣般的喊声。

 又有一个女生喊道:“陈将军千古!”依然是响应一片。

 接着,上万群众在雨中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:“起來,不愿做奴隶的人们,把我的血,组成我们新的长城…”

 虽然嘴上说着不哭,但眼前的一幕让姚依蕾不由得回想起民国八年春天,自己和陈子锟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,灯红酒绿的六国饭店,群情奋的长安街赵家楼,还有天津码头那惊天动地的吻别,热泪顿时夺眶而出。

 蒋介石夫妇上前和姚依蕾握手,蒋夫人道:“陈夫人,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可以來找我。”

 “谢谢夫人,谢谢委员长。”姚依蕾擦擦眼泪,恢复了常态。

 一个剑眉星目中山装打扮的男子走了过來,一口淮安口音:“我是周恩來,陈将军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了,这是我们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一点心意,请陈夫人务必收下。”

 说着递上一个信封,身后两个工作人员展开卷轴,宣纸上酣畅淋漓五个大字:“马革裹尸还。”

 姚依蕾不由得鼻子一酸,丈夫死的惨烈,连个全尸都沒留下,是被苫布裹着焦尸送回來的,正应了这五个字。

 社会各界人士纷纷献上挽联和花圈,冯玉祥、宋子文、陈果夫、戴季陶、李宗仁、白崇禧等均有題有挽词。

 姚依蕾鉴冰带着两个孩子不断答谢,机械般的鞠躬,心中悲痛万分。

 祭奠仪式后,陈子锟骨灰安葬在北碚雨台山,上万群众雨中送行,适时三架日本飞机飞临重庆上空,却沒有丢下炸弹,而是天女散花般撒下无数白纸,军用这种形式來向第一个轰炸日本本土的敌军将领表示哀悼。

 …

 北泰,茫茫青纱帐,战斗刚刚结束,陈子锟带人袭击了一股落单的鬼子小分队,全歼敌人,战斗打得很艰苦,北泰失守后,子弹得不到正常供应,手提机这种耗费子弹的支是沒法用了,只能用步上阵,沒了装甲车和大炮,北泰军战术素养方面的不足就暴出來了,一百多人围攻二三十个军,打得依然相当艰苦,最后不得不刺刀解决战斗。

 陈子锟坐在田埂上抽烟,忽然打了一个嚏,抹抹嘴继续,又接二连三打了七八个,不嘀咕道:“谁惦记我呢。”

 …

 葬礼结束后,一家人疲惫不堪的回到旅社,面对拥挤杂乱的走廊,墙皮剥落的房间,姚依蕾开始后悔沒提前在重庆购置房产,她倒是在汉口买了栋别墅,可是谁又能料到**败的这么快,武汉已经沦陷,房子只能便宜了日本人。

 虽然极度的悲伤和疲倦,但是一大家人等着开饭,姚依蕾不得不强打精神,召集寡妇们开会,北泰失守,不光陈子锟一人死于空难,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将士们也都与城共存亡了,阎肃、陈寿、陈启麟、薛斌这些人的太太孩子们,全都挤在这家旅馆,此刻,姚依蕾就是大家的领头人。

 一帮孤儿寡母愁云惨淡,长吁短叹,其实她们家底子都不薄,十几万块钱的存款总是有的,但都是存在上海的银行里,在重庆沒办法取,从北泰走的匆忙,沒带几件换洗衣服,身上的钱也不多,现在连吃饭都困难。

 “当务之急,是找个地方安顿下來,总住旅社不是办法。”姚依蕾道。

 “我去找房子。”陈启麟的子举起了手。

 阎肃的夫人道:“我想起一件事,北泰的机器设备好像运到重庆來了,那可都是咱们的东西,就算卖废铁也能值不少呢。”

 姚依蕾眼睛一亮:“当然不能卖废铁,男人们能做的事情,我们一样能做,等安顿下來,找到这批机器,把厂子建起來!”

 大家都被她的豪言壮语所打动,各自准备去了,姚依蕾回到自己的房间,看到嫣儿躺在上,眼睛闭着一动不动,心中便是一疼,女儿和爸爸的感情最深,葬礼上抱着遗像哭的跟泪人似得,这会终于睡着了。

 过去帮她盖毯子的时候,一模额头,滚烫!

 姚依蕾顿时着了慌,正好鉴冰进來,检查一番后道:“发高烧,赶紧送医院。”

 旅社所在这条街上就有一家诊所,平时路过能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坐诊,求医问药者甚多,应该是本地名医。

 姚依蕾急忙抱起孩子前往,诊所里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,穿着丹士林布裙,正拿着一本古旧的医书阅读,看见病人进來,便站起來招呼:“看病啊。”

 “老郎中呢?”姚依蕾急不可待。

 “爷爷出诊去了,怕是晚上才能回來。”大姑娘道。

 “这可怎么办。”姚依蕾急得直跺脚。

 “让我來看看吧。”大姑娘放下医书,帮昏睡中的嫣儿把脉,姚依蕾沒办法,只好将就让她诊断。

 “小妹妹是伤心过度吧。”大姑娘微笑道。

 姚依蕾大惊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“脉象上能摸出來。”大姑娘拿出纸笔开始写方子,一手蝇头小楷写的极秀丽,不像是郎中开药方,倒像是学堂里的女学生描红。

 “照这个抓药煎服就可以了,多休息,心病还要心药医,多陪陪她,开导开导。”大姑娘将药方递了过去。

 姚依蕾将信将疑,鉴冰在一旁接过方子一看,都是些安神静心的药物,便冲姚依蕾点点头。

 “多少钱?”姚依蕾拿出钱包。

 “不要钱。”大姑娘恬静的笑着,顺手一抹额边发丝。

 姚依蕾还是放下五块钱法币,抱着女儿抓药去了,按药方煎服之后,嫣儿果然好多了,但依然郁郁寡,丧父之痛,怕是只有时间才能磨平了。

 傍晚,陈启麟的媳妇张慧茹兴冲冲的回來了,说是找到一处房子,楼上楼下十间卧室,还有院子和车库,位置也不错,但房主只卖不租,价格不高,一万块法币。简直和白给一样。

 姚依蕾和鉴冰对视一眼,都觉得这房子值得买。

 “房东一家人想赶紧手去香港,刚挂牌就让我碰见了,我给他一百块定钱,让他别卖给别人,两位姐姐,我先斩后奏,你们不生气吧。”张慧茹沾沾自喜道。

 “当机立断,干得好,咱们这就去看房子。”姚依蕾拍拍张慧茹的肩膀赞道。

 房子和说的一样好,正适合他们居住,第二天,姚依蕾拿着本票去中央银行提了一万块法币现金,带着张慧茹去买房子,旅社这边鉴冰带着一帮人收拾行李,准备搬家。

 易进行的很迅速,房主是个三十來岁的油头粉面男子,带着她们到区公所去易过户,买了几张印花税票,在新的房契上一贴,钱款付清,房子到手,一切进行的极为顺利,简直让姚依蕾有点不敢相信。

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,当一帮孤儿寡母拖着行李來到这所房子的时候,一个穿着拷绸褂的壮男子从房里出來,抖开手中洒金黑折扇,手指上好大一个翡翠扳指,胖的脖子和肩膀长在一起,脸上卡着圆形墨镜,气势十足。

 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”男子挡住去路。

 姚依蕾道:“这是我的房子,我还沒问你呢,你在这干什么?”

 男子冷笑:“奇了怪了,明明是我的房子,怎么成了你的了?”

 姚依蕾走到窗边一看,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,三个膀大圆的汉子正在砌麻将,墙上挂着礼帽和盒子炮的木壳子。

 她明白了,这是上了圈套,被人骗了。 M.ap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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