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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部分
 地准备翻墙出府,结果到了墙头却不慎一脚踩空。所幸院墙下是一个池子,她才没摔个头破血,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,喝了一肚子的水。

 原来漫长的四年,不过是四个时辰的昏睡罢了。不,这一切并不是梦境,她对所有彻骨的痛,都记忆犹新。

 夏望托起苏语怜的脚,用绸布轻轻地拭去水珠子,为她妥帖地穿好鞋袜。

 苏语怜刚一起身,便听苏翎沉厚严厉的训斥声传来:“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,连丞相府的墙都敢爬了!”

 上辈子她醒来后,同爹爹大吵一架,那也是她长这么大,爹爹第一次真正生她的气,甚至差点动手打了她,最后也只气到捂着口拂袖而去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他们父女二人的关系陷入了僵持中。

 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通,爹爹为何如此烈地反对她喜欢谢嘉。谢嘉作为大楚史上最年轻的新科状元,任谁不夸一句前途无量?即便他出身低微,但寒门也能出贵子,以谢嘉的才情,将来定能一展抱负。

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,她当年看人的眼光其实不错。只是步步高升的谢嘉翻脸无情、妾成群,最后害了她苏家门,却是她连做梦也想不到的。

 她甚至,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。想到这里,苏语怜抬眸看向苏翎,眼眶登时又红了。

 苏丞相平里为人严肃古板,朝中大臣人人都暗骂过左丞相不通人情,可苏翎独独对这个天真活泼、不谙世事的女儿狠不下心。尽管准备了一肚子的训斥,见到她眼的悲伤委屈,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,只不轻不重道:“现在知道错了?”

 苏语怜小啄米似的拼命点头,又扑进苏翎怀里,闷声道:“知错了爹爹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
 苏翎终于展颜,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,“虽说这回是喝了不少池子里的水,但你能这么快便想清楚,倒也不算亏。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不是爹一定要阻挠你追求幸福,爹活了这么久,看人的眼光比你准。这个谢嘉,并非良人,爹不能把你交给他。”

 苏语怜此刻除了嗯嗯直点头,说不出话其它话来。她在苏翎怀里赖了许久,在苏翎的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,打算回自己的闺房。

 临走前,苏翎又板着脸道:“爹当你是真的想通了,你可别哄骗爹。”

 “爹您放心吧,女儿这次一定听您的话,乖乖的。”

 苏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他这个女儿虽调皮了些,可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直率子,应当还没那个心思谋划算计些什么东西。

 况且,她的兴趣往往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
 苏语怜在夏望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闺房,躺到柔软芬芳的榻上歇息。

 她闭上了眼眸,整理脑子里纷的记忆。

 她回到了崇景八年,如今是四月初,再过一个月,她便要被圣上赐婚给卫国公府的世子沈怀卿,也就是沈凝桑的二哥。

 当年她得知这个消息后,把丞相府闹了个犬不宁,甚至不惜以绝食来反抗这桩婚事。

 她和沈凝桑情同亲姐妹,同沈怀卿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,她讨厌这个整天招猫逗狗的二世祖到看一眼都嫌烦的程度,叫她嫁给他,不如叫她去死好了。

 况且,当时的她,眼都只有一个谢嘉,连做梦都是成了谢嘉的新娘子。

 设宴

 苏语怜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,生起自己的气来,狠狠将头往边的雕花桃木柱上撞了两下,惊得夏望飞快扑到榻边,双手护在柱子上大叫道:“小姐您干什么呢?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!您要是真的放不下谢公子,相爷也不会不依您的,您可千万别寻死啊!”

 苏语怜叹了一口气,躺回了枕头上,“我没有寻死,我就是脑子进水了,撞一撞,控控水。”

 夏望说得没错,当年她以死相之下,苏翎只好拉下脸,恳请圣上收回赐婚的旨意。圣上嘴上不说,心中必然不悦。而卫国公府素来同苏家好,也因此生了嫌隙,此后两家渐行渐远,甚至连同她和沈凝桑,也慢慢疏远了。

 而沈怀卿看似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,实则文韬武略样样精通,入宫官至羽林卫指挥使,在那场宫变中不惧宁王威胁,带领羽林卫五千兵誓死护驾,最终等来晋王大军。

 尘埃落定后,苏家获罪,沈怀卿却升至中军都督府大都督,加封辅国将军。

 苏语怜说不上沈怀卿是不是对她抗旨不婚,转头便嫁给了谢嘉一直心怀芥蒂,总之他非但不对苏家施以援手,反而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。

 重活一世,她依旧不想嫁给沈怀卿,但她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,把事情得如此难看。

 如今,她的当务之急便是赶在圣上下旨赐婚前,完全掐断这桩婚事的苗头。那样便既不用违抗圣命,同时又能不开罪沈怀卿和卫国公府。

 但是,苏沈两家联姻的意图由来已久,她曾不止一次听娘亲在她耳边旁敲侧击,暗示她应早早同她未来的夫婿沈世子处好关系。

 她该如何不动声地破解这个局?

 苏语怜正阖眼冥思苦想,却听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:“姐姐,你怎么样了?”

 她睁开眼,便见苏妘不请自来,正一脸忧地坐到榻边,轻声细语道:“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,这幸亏是摔到了水里,要是…那妹妹这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。”

 苏语怜见了她,这才想起,她今翻墙出府,还是昨苏妘来找她时,不经意间随口说了一句,她才动了这个心思。

 她的脑子里不由地回想起她上辈子死前的最后一幕,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此时年方十三的苏妘。。虽说她是苏家唯一庶出,但苏家上上下下不曾对不起她,她后来竟用那般幸灾乐祸的态度对待苏家。

 她分明记得,她被关在丞相府的那段日子,还是苏妘做了她和谢嘉之间的信使,往来书信都是苏妘帮忙传递,她顺利嫁给谢嘉那一,还曾戏言,苏妘你简直是我和谢嘉的红娘。

 难道这时候,苏妘和谢嘉已经勾搭到一处了?

 苏妘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了,眸中闪过了一丝不甚明显的慌乱,片刻后移开了眼神,声音中含了一丝愧疚:“姐姐你不说话,可是在怪妹妹?”

 “妹妹你想到哪里去了?”苏语怜收敛了目光中的审视意味,笑了笑:“这怎么能怪你呢,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。”

 她才重生回来,暂时摸不清楚状况,现下还不想轻举妄动。

 苏妘明显地松了一口气,转头四下看了两眼,确认下人们都不在近旁,这才凑近了她,握着她的手小声道:“姐姐你放心,就算所有人都不支持你和谢公子,我也会支持你们的。”

 上辈子苏妘也同她说过一样的话,她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,更坚定了要和谢嘉在一起的决心。

 而此时此刻,苏语怜只回了自己的手,淡淡道:“我已经答应了爹爹,以后再也不胡闹了。”

 “怎么是胡闹呢?”苏妘急了,口而出道:“姐姐你不是很喜欢谢公子吗,难道这一点点阻力你就要放弃?”

 这番反应,未免有些太过烈了。苏语怜微微颦眉,她现在还拿捏不准,苏妘到底是真心为了她好,还是…

 连夏望都常常小声嘟囔,以小姐您的身份姿容,京城中哪家的勋贵世子不是任您挑的,为何偏偏看上了个寒门状元,即便是再有才华,那也是高攀了您。

 只有苏妘,自始至终都在为了让她能嫁给谢嘉出谋划策。

 “此次落水后,我仔细想了想,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喜欢谢嘉呢。”苏语怜怅然若失地回道:“或许爹爹是对的,他肯定是为了我好,才百般阻止我的。”

 苏妘被她这番话堵了回去,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连忙补救道:“妹妹只是不忍心看着姐姐错失良缘,谢公子他对姐姐也是一往情深…不过姐姐今受了惊,还是早早歇息,妹妹便先不打扰了。”

 一往情深?苏语怜听了这四个字,几乎当场要嗤笑出声。

 事有轻重急缓,苏语怜暂且没空去理会苏妘的小心思。她想了好几,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,虽然对沈怀卿来说有些不太厚道。

 苏语怜很快便行动起来,向苏翎撒娇卖乖,只道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待在家中都快要发霉了,想邀几位朋友,在丞相府举办一个小小的春日宴。

 苏翎见她自从落水后确实是想通了,言语间都不再提起谢嘉,又乖巧又黏人,得了空便跑到他身旁嘘寒问暖,苏丞相一颗慈父心都要被软化了,此时一听不过是办个宴会罢了,大手一挥,办!

 于是苏语怜便高高兴兴地回房去写邀请函了。她把京城中同苏家稍有往来的世家小姐公子们请了一圈,当然,她的主要目标还是沈怀卿,以及未来的沈夫人,秦家三小姐秦珺。

 以她和沈怀卿的关系来看,沈怀卿会赴宴的可能很小,为了确保他会来,苏语怜特意在致沈凝桑的邀请函中叮嘱,凝桑,务必想方设法将你二哥拖过来。

 这一,天气晴好,微风浮动,用作摆设春日宴的日子再好不过了。

 而丞相府内正好有一个大花园,正是百花盛放的季节,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,荷池曲径,小桥水,山石点缀,清幽自在,当真是美不胜收。

 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,苏语怜一大早便起了身,夏望和辛一起替她梳妆打扮。

 上辈子她嫁给谢嘉不过短短几年,受尽了心伤,便渐渐颓败,后来甚至连府中新纳的小妾都敢来她面前耀武扬威,一有机会便要趁机折磨她,哪里有过去丞相府四小姐半点的骄傲矜贵。

 直到她死前,她再也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一次,甚至连铜镜都不愿意再照一照。

 她望着镜中一张粉雕玉琢的桃花面,乌黑如瀑的青丝梳成苏髻,饰以红珊瑚滴珠翠,蛾眉皓齿,朱不点而红,美到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。

 “小姐,您今这一打扮真的是太美了,定能群芳!”辛衷心地赞叹道。

 苏语怜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。辛和夏望一样是她的贴身丫鬟,也是作为陪嫁丫鬟一同进了谢家。一开始,辛也是忠心耿耿,可后来渐渐受不住苦日子,便另择了主,跟了颇受谢嘉宠爱的李夫人。

 她不怪辛,良禽择木而栖,不是每个人都有一直对她好的必要,但她现下也不能再毫无芥蒂地亲近辛了。

 她的沉默,让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奇怪的氛围中,还是夏望接过了话茬:“辛你会不会说话啊,咱们小姐不打扮那也是京城最美的千金小姐!”

 “是是是,辛说错了,小姐莫怪!”

 苏语怜轻笑了一声,在夏望的搀扶下,拎着裙子下摆起身。

 她今并不想成为众人中显眼的那一位,便特意挑了一件款式简单的莲青色苏绣烟云散花群,清淡雅致,不失礼也不引人注目。

 京城中向来不乏各种宴会,但丞相府的四小姐举办春日宴,还是头一遭。因而受了邀请的人,都十分兴致地早早赴宴了,除了卫国公府的沈世子。

 苏语怜猜到他不乐意,所以当所有人都来齐了,沈怀卿才摇着一把玉扇姗姗来迟,她也不意外,笑盈盈地了上去。

 伸手不打笑脸人,沈怀卿见状也皮笑不笑道:“四小姐向来不爱结朋友,我当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个人,今却是好兴致,摆了一桌宴会,也不知有何玄机?”

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,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苏语怜不怀好意了。在场的诸位不由窃窃私语,频频望向两人。

 苏语怜一时也被他说得哽住了。她打小同沈怀卿便不对付,沈怀卿却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的子,果然他这时候不过是在佯装纨绔罢了。

 但他一来便拆她的台,倒叫她心中那一丝愧疚消散了,娇嗔地一跺脚:“沈二哥一来便逗我,为什么办宴会你心里还不清楚么?早知道不请你来了!”

 众人便哄笑起来,只道是青梅竹马的两位在打情骂俏呢。

 沈怀卿被她得起了一身的皮疙瘩,啧啧啧地摇了摇头,往桌子那边找他的相识去了。

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沈凝桑无奈地笑了笑,上前握住苏语怜的手柔声道:“我可是按照你的指示将人给带来了,说吧,打什么鬼主意呢?”

 苏语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,随后伸手抱住了她,凑在她耳边神神秘秘道:“先卖个关子,你待会儿便知道了。”

 飞花令

 丞相府举办的这场宴会,同京城中其他宴会并无太大区别,世家子弟们都是三五成群,平好的玩在一处,而千金小姐们则凑在另外几桌说话。

 苏语怜算了算时辰,走到沈怀卿那一桌,见他们正在飞花令,观望了片刻,突然笑道:“飞花令诸位是玩惯了的,难免有些无趣,今换一个玩儿法如何?”

 “好啊!今四小姐是主人,客随主便,四小姐说怎么玩儿便怎么玩儿!”说话的是镇国公府嫡次子董贤霖,一袭锦服华袍,清俊拔,端的是一位风潇洒的公子哥。

 沈怀卿同他关系甚好,见状白了他一眼,薄微动,骂了他一句,他也不恼,笑嘻嘻地望着苏语怜,脸期待的神色。

 苏语怜就喜欢他如此捧场:“花字飞腻了,咱们今飞水字,如何?”

 “切,我当是什么新奇玩儿法呢?”沈怀卿又打开了他的玉扇,忍不住怼了她一句。

 苏语怜不理他,继续道:“每一轮飞花令七人,不依照顺序,第一位行令者诗词中的水字位置,直接对应同一位置的某人,某人接令,接不下去便罚酒一杯。若是不当心飞到自己的位置,便罚酒两杯,如何?”

 众人一听,纷纷来了兴致。这种玩法儿不给行令人常规的准备时间,的确比寻常飞花令来得更刺些,于是便都争着来玩儿第一轮。

 苏语怜随意点了几位,加上她自己,组成了飞花令第一轮的七人。

 她也不客气,直接出令:“胜寻芳泗水滨,无边光景一时新。请。”

 行令间,很快便有人答不上来,痛快罚了酒,再行至苏语怜时,她随口接道: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。请。”

 身处第四位的沈怀卿,一直百无聊赖地开合他的扇子, m.AP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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