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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红杏出墙
 一辆青篷马车自对面辘辘驶近,车夫应该是有些着急,将鞭子甩得响亮。

 几人慌忙拽过诺雅向一侧闪避。诺雅来不及思索是否可行,手腕一抖,双臂似乎臼一般绵软无力,紧紧捆缚着她的绳索就自肩头滑落下来,双臂顿时得了自由。她咬牙扒住一侧车辕,使了最大的气力,想跃上马车,夺车而逃。

 哪怕胜算只有一分,诺雅也要孤注一掷。

 孰料她双手刚刚紧抓住车辕,坐在另一侧的车夫就动了,不见怎样夸张动作,手里长鞭犹如灵蛇一般转了方向,将她整个人卷起来,向着一旁抛出去。整套动作利落潇洒。

 诺雅惊呼出声,头顶束发的纶巾掉落下来,乌黑的长发随风散开,犹如瀑布一般随着她在半空中划过,整个人就要摔落下来。

 诺雅自知无力逆转,认命地紧闭了眼睛。

 “风驰,救她!”

 千钧一刻之际,车厢里有人沉声低喝,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对于诺雅而言犹如天籁。

 车夫勒马停车,飞身而起,手里长鞭一扬,又将林诺雅拦卷起,单手上举,将她稳稳托住,尔后安然落地。

 林诺雅头晕目眩,只当自己今必然难逃此劫,怕是要摔个七荤八素。谁料竟然安然无恙,心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,几乎瘫软在地上。

 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蜂拥而上,将她团团包围,难免惊诧:“这细竟然还是个女的!这样大胆!”

 “她是哪里来的细?”车厢里有人出声问询,声音不冷不热,温润如玉。

 诺雅听着觉得熨贴,竟然比狐狸九的声音还要好听。百里九说话好像清泉石上,叮咚悦耳,此人话语则如皓洁秋月,温润白玉,自有一股震慑之力。

 士兵里也有懂相看之术的,看车夫身手,听主子言谈气度就知必有来头,一拱手道:“敢问是哪位大人?”

 其貌不扬的车夫怀抱了鞭子,侍立旁侧,冷声道:“我风驰的主子,试问天下间还能有谁?”

 诺雅不曾听过这名头,几个士兵却是如雷贯耳,翻身跪倒在地,毕恭毕敬道: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见过二皇子。”

 不会这样巧吧?诺雅心里一声哀嚎。她记得,自己大婚之,这二皇子也是去过百里府道喜,与百里九同桌而饮,自然相。自己怎么就这样不长眼,撞到他的刀尖上。

 “免了吧,起身。”车厢里那人淡然道,声音和煦犹如三:“此人是哪里细,这深更夜半又要往哪里押解?”

 一个士兵向前一步:“启禀二皇子,此人乃是长安国细,适才手持长安国通关令牌,想要夜半出城,被我等抓获,觉得兹事体大,正要押解去大理寺监狱严加审讯。”

 “令牌现在何处?”

 士兵从怀里掏出令牌,递交给车夫,车夫一车帘,双手奉上。

 车厢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点了琉璃灯,灯光温暖柔和。车帘放下的那一刻,诺雅看到一角月白色银丝滚边袖袍,和一双修长干净,骨节匀称的手。

 车里人沉片刻,方才出声问道:“你这令牌是哪里来的?”

 诺雅一愣,方才反应过来,那二皇子是在问自己。只赌他并不识得这令牌主人,谎言道:“这令牌是我捡来的,只因为今天家里有人病重,急需出城寻医救治,所以拿来充数,想蒙混过关。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令牌,也不是什么细。若是那长安国果真用我这样呆笨,自投罗网的人做内应,探听情报,长安国怕是要亡了。”

 “此话倒是有理。”车里的人淡然一笑:“不过真是巧了,我正巧认识这令牌的主人,你究竟是不是细,到他府上一问便知。”

 诺雅大窘:“如今物归原主,二皇子代我归还给它的主人就好。既然出不得城,我要赶紧回家,免得家中老母亲记挂。”

 士兵一抖手中银,拦住诺雅去路。

 “都退下吧。”二皇子朗声吩咐:“既然有这样渊源,你便同我一起去一趟这位友人家中,也好洗你的罪责,说不定他这宝贝失而复得,会重谢你也说不定。”

 重谢?诺雅心里一声苦笑,怕是会重卸吧?大卸八块的“卸”但是转念一想,总比进那大理寺大牢,被活生生扒一层皮下来要好。再说,他们也就主仆二人,虽说那车夫的确身手不错,但是应该也比那铜墙铁壁一样的大牢容易逃脱一些。

 正所谓是逃出狼群,又落虎口,但是两害相较取其轻,还是先甩那些不长眼的士兵再说。

 因此诺雅痛快地爬上马车,侧身双腿下垂,准备随时伺机而逃。

 “也好,就是如今夜深叨饶,恐怕不便。”诺雅咧嘴一笑。

 “无妨。”

 车夫转身对着几位士兵吩咐道:“回去跟你们头领禀报,就说这人并非是什么细,我们主子带走了。”

 士兵哪敢不从,乖乖地退下去。

 车里的人一帘,淡然吩咐道:“外面更深重,进来吧。”

 诺雅不仅一愣:“男女有别,更何况我身份卑微,岂敢同您共乘?”

 车里的人一声轻笑,是愉悦:“我只是想见识见识,这世间能够从他那里盗取东西的人,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?”

 诺雅知道隐瞒不过,索起来,硬着头皮爬进车厢里,低眉垂目,软声道:“婢子知错了,再也不敢了,求二皇子放我一马,千万不要将我送回去,否则我性命不保。”

 二皇子一愣,借着灯光打量她:“我就说小九风,早晚栽在漂亮女人手里,果不其然。”

 他果真是知道这令牌来历的,诺雅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也瞬间烟消云散,愁眉苦脸道:“二皇子有些言重了,我只是实在走投无路,偷了一块小小的令牌而已。”

 “你的胆子委实是大了一些,竟然敢偷他的这块令牌,而且还明目张胆地想借此蒙混出城,你可知道这令牌的来历?”

 诺雅老老实实摇头:“婢子也只当是出城牌,并不省得。”

 “这牌乃是当年长安麒王出使我大楚,与小九惺惺相惜,私下所赠。手持这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长安大小城门,自然非同小可。他一向是珍而重之,不敢出任何差错,以免被人有可乘之机,怎么会大意,让你一个寻常婢子偷了来?”

 诺雅不由咋舌,怪不得守城士兵会将她当做细缉拿,果真是这块玉佩的缘故,自己也真是不长眼,才巧成拙。

 她愈加低垂了头,指尖无意识地去拽车里长毯上的绒,嗫嚅道:“婢子是九爷贴身伺候的人,九爷他想纳婢子为通房丫头。三房夫人皆容不下,留下也是死路一条,所以我才拼得性命,偷了这块令牌,想夜半偷偷出城,自谋生路。若是二皇子将婢子送回将军府,生不如死,我还不如就此滚进车底,了此残生。”

 诺雅谎话顺口就来,情真意切,蹙眉掩面,做哀哀啼哭的样子,并且狠劲照着自己大腿拧了一把,果真憋出几滴眼泪,自认天衣无,十分吻合他百里九的风

 诺雅可以感觉得到,那个人双目如炬,在狐疑地上下打量自己,似乎是在揣摩她话里的真假。良久方才沉声对外吩咐道:“风驰,别苑。”

 风驰心里疑惑,这个女人谎话连篇,谁都能听得出来,主子为何还要带她去别院?但是他聪明地并不多问,利落地跳上马车,放下车帘,快马扬鞭。

 诺雅此时的心方才放下一半,如遭大赦,暗暗舒了一口气。

 “抬起头来吧,否则我的毯子怕是就要遭殃了。”二皇子淡然吩咐道。

 诺雅不好意思地将手心里的毯子绒团成一团丢了,悄悄抬起头来,马车外表虽然看起来不太起眼,但是里面却极为舒适淡雅。四壁皆镶嵌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,车顶一盏八角琉璃灯,灯光转,与夜明珠相辉映。

 车内端坐一人,暂且不谈相貌如何,单是那气度风韵就如云端高,空谷幽兰,林间翠竹,赏心悦目,令人一时舍不得移目。

 诺雅此时总算明白了两字“不公”的含义,原来女娲造人也是存了偏心,原先见百里九就觉得他有权有势有好的爹娘,又生得一副好皮相,偏生却不学无术,风,属于白玉微暇,应了那句“金无足赤人无完人”

 但是今见二皇子,心里难免对这造物主生了微辞。他贵为当朝皇子,已是万千里挑一的幸运儿,容貌更是公子如玉,世间无双,怕是天上人间都难寻的好气度。

 不仅如此,这位二皇子,诺雅以前就略有耳闻,他子淡泊,不喜权势,自小喜爱云游天下,广贤良,学识渊博,谈吐不凡,在十二三岁时,在民间就有“小孟尝君”之称。只是随着年岁增加,他的学问愈加出类拔萃,四处讲学辩论,学识的名头盖过了原本的绰号,在民间颇得赞誉。

 可能,这就是人们常说的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,他的气度就是他读过的书,走过的路,赏过的人和风景。

 别人的阅历是沧桑,他的所见所闻是气度的升华,韵味的蕴藏,和光芒的累积内敛。

 听说他鲜少回京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有三百多都是在外游学,今怎么回京,而且还被自己好运地遇到?

 诺雅觉得自己心里的那枝红杏有点蠢蠢动。哪有少女不思,人不风枉少年。

 二皇子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,应是习以为常,只轻咳一声,作为提醒。

 诺雅这才缓过神来,堆积了一脸的感恩戴德:“多谢二皇子相救援手之恩,婢子没齿难忘。”

 二皇子靠着车上锦垫,微微阖拢了眼睛:“举手之劳,不足挂齿。不过,你终归是他的人,我带你回府,无异于拐卖人口,是不合规矩的。明一早,还需要派人过去知会一声。”

 诺雅心里暗自盘算,车到山前必有路,还有一夜的时间,总是会有机会逃出来的。也就展颜一笑:“若是有二皇子开恩,能在九爷跟前美言几句,婢子也能有一条活路。”

 二皇子依旧闭目养神,只温润一笑:“小九向来怜香惜玉,不是暴戾的子,你尽管放心。”

 林诺雅看着他的笑,痴痴呆呆,竟然果真就放心了。

 她靠在车厢上,清楚地听到自己心里有花绽放的声音,轻轻浅浅,暗香盈动。 M.aP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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