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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千与千寻千般若
 杀了楚卿尘,百里府会受自己的牵连,不杀楚卿尘,世间将再无林诺雅。更何况,还有一个曾为了自己舍弃无数次性命的阿鼎。什么时候,她与百里九之间隔了这么深的天堑?简简单单的相守竟然也变得遥不可及。

 偏生,她不能说,她怎么忍心,让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同自己一起面临这样两难的抉择?兄弟与爱人,忠与义,他怎么选?怎么选都是错,心里要承受多痛苦的折磨和拉锯一样的撕扯?

 长痛不如短痛,将军府,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。

 外面的天好暖,诺雅自从琳琅阁里醒来以后,就已经起了清凉的秋风。经过一个严寒的冬季,她感觉大楚的风就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而又和煦过,但是她的心,为什么却封了冰?

 风驰驾着马车从后面追过来,停在她的身边,楚卿尘车帘也不:“你现在还可以重新选择,上我的马车还是回头?”

 诺雅站下身子,将拳头握得紧紧的。她知道,百里九一定就站在自己的身后,眼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。她狠狠心,扭身上了楚卿尘的马车:“既然说过了,就没有什么好反悔的。不过,好像又拖累了你。”

 楚卿尘不说话,递给她一条帕子。

 她接在手里,拧成麻花。

 “帕子是给你擦脸用的。”

 她不由自主地去擦脸,才发现脸上竟然了。

 “真没出息。”她自嘲地笑笑:“又一次被你看了笑话了。”

 “我从来没有当作笑话。”楚倾尘淡然道:“只会心疼。”

 她将脸上抹干净了,鼻子有些堵,她就想,若是对面坐的是百里九,她定然不会顾忌自己的形象,“呼哧呼哧”地擤出来,然后将帕子团成一团,丢在他是嫌弃的脸上。当着楚倾尘,她觉得那是一种冒犯。

 怎么会又想起他?诺雅无端又有些伤感,鼻子:“可我如今就是整个大楚的笑话,你收留了我,就不怕招惹流言蜚语吗?”

 楚倾尘探究地望着她:“小九给了你委屈了,是不是?”

 诺雅想说,可是秦宠儿那样羞人的**如何说得出口?自己气哼哼地掩饰道:“是我自己小心眼,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的女人,就算是秦宠儿也不可以。”

 “我理解。”楚倾尘赞同道:“感情本来就是极为圣洁的存在,容不得别人的入侵而玷污。千与千寻千般若,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
 诺雅早就听闻楚倾尘曾经在皇上面前说出过一生只娶一的惊人言论,今听他亲口说出来,那种在心里的冲击力和震撼力,仍旧是无与伦比的。

 在这个世道,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女人的奢望,永远难以企及的梦想,却从大楚万千少女倾慕膜拜的楚倾尘口中说出来,诺雅犹自感到难以置信。

 “我以为只有我一人贪心。”诺雅苦笑一声道。

 “我也一样苛刻。不过与你不同,我是从心而生,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,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相似的人,又不愿意将就罢了。”

 楚倾尘每一句话都别有玄机,诺雅不敢问不敢说,唯恐一个不小心,再也无法相处得这样坦然。

 两人一阵难言的沉默,谁都不说话,马车穿街过巷,径直去了竹园。

 诺雅的心终于暂时安稳下来,不再像昨那样提心吊胆。她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,换下身上的男装,穿上楚卿尘给她准备的裙衫,身的疲惫。

 楚卿尘正坐在竹林前的一块光滑的卧石上吹笛子,笛音轻快,好像是月下竹林,有泉音叮咚。

 诺雅轻轻地走过去,在他的旁边坐下,漉漉的头发垂在身后,散落在石头上,带着一股清浅的花香味道。

 楚卿尘叹一口气,把笛子放下,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,极自然地靠过身来,帮她擦拭发间的水滴。

 诺雅红了脸,忙不迭地接在手里:“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
 楚卿尘把拳头抵在嘴边,指尖上沾染的花香气丝丝缕缕。

 “你怎么不问我前些时去了哪里?”

 楚卿尘微微一笑:“你若是想说的话,根本就不需要我问。只要是没有受委屈,怎样都好。”

 诺雅心里就在暗想,若是换做百里九,一定会不停地问自己去了哪里,与谁一起,然后气哼哼地追出城去,将那魅影绑回来听凭自己发落吧?喔不,他就不会将魅影放出城去。

 “我被带去了深山里,好像是太行山脉,离这里远。”

 “怪不得京城附近都搜查遍了,都没有找到你的行踪。”

 “捉我的,或者说救我的,是一个杀手。”

 “就是同你一起的那个人吧?”

 “嗯,”诺雅低低地应声:“他对我还好,又救了我性命,所以我才将他放走了。”

 楚卿尘也不问,他捉走诺雅,带到深山里藏起来,究竟为了什么。

 “你又救了我一次。”诺雅不好意思道:“我可能还要赖在你的家里,给你招惹麻烦。”

 “我说过,我甘之如饴。”

 诺雅的脸“腾”地红了起来,有些手足无措:“我会尽快让牡丹给我留意京城的房子,可能,也就是三四天。”

 “你愿意住多久都好。”

 楚卿尘并不看她,横笛边,一曲《白头泻而出,绵辗转,如泣如诉。

 都说,人生八雅,琴棋书画诗酒花茶,善琴者通达从容,善棋者筹谋睿智,善书者至情至,善画者至善至美,而楚卿尘懂音律,棋术,通百家,善丹青,无怪乎,单是举手投足的气度就可以风靡大楚,他这份豁达从容的心,更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。

 诺雅这才发现,他好像也瘦了,两颊都陷了下去,面色也不好看,一袭白衣穿在他的身上,有些松松垮垮。

 她想,假如她没有嫁入将军府,自己仍旧只是琳琅阁的一个厨娘,那么,她第一眼见到楚卿尘这般水木清华的男子,定然也会一见倾心。不过,那时的自己,一身油烟味道,手漆黑,就像从炭灰里扒出来的一般灰头土脸,自己未必有勇气喜欢他,他眼里也未必会留意自己。就算重来,一样也是擦肩而过。

 诺雅不懂音律,只是慕,却听不出其中妙,楚卿尘的笛音有些对牛弹琴。尤其是长途奔波,身倦意的她洗过热水澡,通体舒畅,更是难掩困倦,坐在热烫的石头上,吹着和醺的春风,将下巴埋在双膝上,静静地听,恹恹睡。

 笛音逐渐轻缓,轻缓,越来越柔,她心中一片静好,然后就果真睡着了。身子慢慢地歪下去,斜靠在楚卿尘的身上,浑然不觉。

 楚卿尘放下手中的笛子,轻叹一口气,猿臂一揽,将她揽在怀里,枕在自己的腿上,然后拿过一旁的披风,给她细心地盖上。

 竹园里一片静谧,楚卿尘什么都不做,只痴痴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人。夕阳游转,温柔的阳光透过竹林斑驳在她的脸上,细密的绒都清晰可见。

 她睡着的时候完全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备,安详而宁静,细腻如瓷的肌肤好像也在轻轻地呼吸,吹弹可破,惹人怜爱。她穿的衣服略有一点宽松,领口敞开,出玲珑有致的锁骨,锁骨上一簇娇的海棠犹如初着雨,娇羞语。

 有风拂过竹林,沙沙作响,扰了楚卿尘的一汪心湖,也有一点莫名地躁动起来。

 他弯下,拂去飘落在诺雅身上的一片竹叶,轻轻地在她的额前印下一个梦寐以求的印。

 恨不能,就这样,时光静止,或者是天长地久。

 诺雅醒过来的时候,天色已近黄昏,她睡在楚卿尘的书房,笼罩在一片添喜郎的味道里。

 她想了想,自己好像是听着楚卿尘的笛子睡着了,难不成是他将自己抱进来的?真丢人,这样不解风情。

 她坐起来,狠劲脸,下走出去,院子里已经掌起了琉璃灯,黄昏淡然的朦胧的光与灯相辉映,给竹影婆娑的竹园添了一分幽静。

 楚卿尘房间的门半开着,诺雅站在门口轻唤两声,没有人应声。她好奇地推门伸进头去,屋子里寂静杳然,没有半个人影。

 门敞开后有风卷进来,书桌上的两张宣纸挣扎了两下,被风拖曳着,飘落到地上。

 诺雅想了想,走进屋子里,捡起地上掉落的纸张,轻轻地放在桌子上,取一旁的镇尺好。

 不经意间,她瞥见桌上似有一副还未作完的画,心里好奇,探过身去,借着一点余晖,模模糊糊是一副仕女睡图。一女子横卧巨石之上,长发曳地,闭目睡得正酣,罗衫被风轻轻起,领口处若隐若现一只娇海棠。

 她脑子“哄”了一声,难不成楚卿尘画的是自己?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悸动,诺雅将宣纸拿起来,对着门外光亮处细看,那眉眼,那憨态,不是自己是谁?

 画已经落款,应该是当时墨迹未干,所以并未收起来而已。她慌乱过后,自嘲一笑,这楚卿尘果真是个有情趣的风雅花痴,自己偷偷睡个觉,都被他画出这样的风韵来。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吧? M.ap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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